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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反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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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漢白玉鋪造的地面閃耀著溫潤的光芒,鎏金的飛檐是活靈活現的龍騰和鳳涅,正紅朱漆的大門打開,小皇帝的寢殿依然是像他父輩那樣帝王之氣的黑金絲楠木床基和金線密織的龍榻。

可走近了才看到角落裏總是有和滿屋金碧輝煌格格不入的風車皮影泥人兒和各式小玩意兒淩亂地堆在一起。已是下午,小皇帝還是穿著寢衣躺在龍榻上翻騰,青絲胡亂地散在軟枕上,臉上是和程昴差不多的稚氣,宮女跪在龍榻下已經跪了半晌,奉著糕餅瓜果托盤的手已經開始微微發抖,小皇帝終於伸手拿起一塊塞進嘴裏,宮女似得了特赦般退下了,小皇帝咬了一口就把糕餅丟的遠遠的,抄起一個孫悟空木偶口中念念有詞。

“哇呀呀呀呀呀吃俺老孫一棒!”

門外,攝政王穿著戎裝,正大搖大擺地踏在白玉板路上往寢殿方向走,年邁的太監急急忙忙地進殿稟報,“皇上,攝政王到了。”

一聽這話,小皇帝一軲轆從床上翻了起來,“叔父來了?!”

“微臣給皇上請安!”攝政王進門叩拜。

小皇帝連襪子都沒有穿,直接跑下床把攝政王扶了起來,“叔父!你又給朕帶什麽好玩兒的了?”

“皇上,微臣給您帶了一個西域進貢的寶物,您看。”攝政王擡手,跟著的小廝奉上了白玉的九連環。

“哇~”小皇帝顧不上繼續和叔父說話忙一把拿來細細地把玩著。

“皇上,還有呢,您看。”攝政王又一擡手,小廝拿出一塊布給小皇帝變起了戲法,那步確實神奇,落到哪兒,無論是瓜果點心還是金杯玉盞都消失不見了。

“叔父,這是什麽奇門異術啊,這麽厲害!”小皇帝撲過去拿起布翻來覆去地查看,可看來看去就是一塊白布而已。

“回皇上的話,此人是京城長廂變戲法的,微臣看他手藝精湛,特意請皇上一觀。”

“一觀?一觀哪夠了!你!”小皇帝一指變戲法的人,“你不許走,天天都變戲法給朕看!”

說罷這話,小皇帝又親熱地靠近攝政王,“叔父,還有別的好玩的嗎?”

“回皇上的話,當然有啊,三日之後就是重陽佳節,到時候民間的人要采茱萸登高,先帝每年重陽都要探視平民百姓家體察民間疾苦,那街上好玩的好吃的可是琳瑯滿目啊。”

“是嗎?!那我可不可以不去百姓家啊,他們疾苦和我有什麽關系,我就去逛好玩的好吃的可不可以?”小皇帝笑的一臉天真,看起來絲毫不知此時自己正說著多讓天下人寒心的話。

“皇上,這……”

“叔父~”小皇帝索性耍起賴來,搖晃著攝政王的胳膊不肯撒手,“反正平日上朝你也是幫著我回答那些大臣這個那個的,這探視你也替我去了唄~好不好~”

“那……臣恭敬不如從命,微臣告退。”

看著攝政王畢恭畢敬退出去的背影,小皇帝轉頭又命那小廝開始變戲法。

白布上下騰挪覆蓋在了孫悟空木偶上,白布拿起時,果然只剩了淩亂的錦被。

小皇帝依然癡癡傻傻地笑著大口吃著糕點,可眼神卻閃過一絲狡黠。

叔父,比起這奇門異術,還是帝王術更好玩一點呢。

程府。

程太太正拿著沾濕玫瑰花水的錦帕輕輕潤著臉,頭發已經服帖地梳好,簪花和玉釵整整齊齊地碼放在妝臺上還沒有帶到戴到頭上,只有月兒一個人畢恭畢敬地候在一旁,從寅時初刻到現在,月兒都一言不發靜靜地伺候著太太梳妝。程太太放下帕子,這才正眼看了一眼月兒。

“今天就走?”

“是。今晚就走。”月兒還是低眉順眼,心裏卻暗暗驚詫了一下。

“我本來想讓他保證不告訴你的,可後來一想,這孩子這麽犟,他怎麽可能不告訴你呢。”

“是月兒的錯,不該打聽這些的。”

程太太重重地嘆了口氣,輕輕地握住了月兒的手,“好了,就別再裝了,你呀,也難為你了,這麽小的年紀心裏要經歷這樣的事,別累壞了自己,我終於也知道當婆婆是什麽滋味了,自己養大的兒子,還是被別人搶去了。”

程太太原本繃著的臉,還是笑了出來。

這笑,更像是在寬慰自己。

“也怪我,昴兒小時候體弱多病,我自然偏向他多些,可沒想到軒兒會這樣,還害你吃了不少的苦。”

“只要少爺好好的,月兒不覺得苦。”一聽程太太都知情的樣子,月兒終於送了一口氣。

“攝政王拿咱家屯兵,卻不讓清點屯了多少,兵敗如山倒,我真的怕一個不穩妥就會牽扯到咱們,若是要走,必須裏外都有接應才行,所以我才讓昴兒先去外邊安頓好,你別怪我不讓他帶你走,若是你們倆一起走了,軒兒一定又會多心,沒幾天的日子了,不能再出亂子。”

平日裏說一不二的太太,此時眼裏只剩下了慈母的惦念。

“全憑太太做主,月兒聽您的。”月兒緊緊地反握住了太太的手,可微笑,怎麽都帶著一點點苦澀。

沒關系,不管未來會是什麽樣的,只要有心愛的人,什麽樣都是甜的。

月亮一點一點爬上了天空,晚飯月兒沒有去伺候,暖閣裏有一尊白瓷菩薩,月兒正跪在蒲團上一遍一遍地默念著祝禱平安的經文,等著即將到來安排好的一切。

到了就寢的時辰,月兒和衣臥在床上,勸說自己一定要睡著,翻了好久的身可還是清醒的,半夢半醒中還夢見程昴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剛要伸手去打,程昴卻笑著從身後變出一塊紅蓋頭來……

“月姐姐!月姐姐!快醒醒!”是廚房的小丫頭鶯兒。

白天還嬉笑著和她打鬧的那個人,前不久還抱著她山盟海誓說會娶她的那個人,見到她第一面就許下諾言的那個人,用最厭棄的表情,一把揮開她伸過來的手。

他的眼睛從來都不會騙她,那一半痛苦一半自責的眼神,更讓她覺得舍不得。他是在逼自己,做自己最不想做的事。

她從未聽過他對她說這個字。

他說。

“滾!”

一切都在意料之內,可還是,如此地痛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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